得舍,因果。

真正的尹柯在什么地方?

一发完。

一万+

勿上升

放弃中短,执着短篇,幸福你我他。

在未来和过去中选择一样,你会选择生活在已知的过去?还是选择生活在未知的未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得到就必须要失去。

尹柯通过咖啡店的玻璃窗望着街边匆匆的行人,莫名的失笑起来。

店门被推开,他发呆的模样被某人看去,那人握紧手中的文件步步郑重的走过去。

察觉到对面有人坐下,他回了神,正要开口抱歉,抬头看去……

他浑身的血液在看到那双桃花眼时尽数冻结。

 

“尹柯设计师,我们可以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合作事项了吗?”

熟悉的声音比起从前要少了少年的奶音,更多了几分男人的沉稳,岁月残忍增长了他们分离的时间,也格外慈爱的宽厚了他们的音容笑貌。

他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假笑攀上脸颊,公式化亦温和化:“可以。”

 

尹柯的客气与平静,叫对面那双桃花眼黯然下去,失望之意似是凋零老去的春色,尹柯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他心中暗笑,果然有些东西岁月改变不了,一双眼睛便能出卖他所有的情绪。

 

从下午三点聊到了晚上六点,咖啡都续了三次。眼看着太阳落下,月儿高悬,二人终于结束了讨论。

“那……明天还望设计师能够亲自来公司签约。”

“明天工作室有一笔单子要做,可能会让工作室其他的人员去签,还望邬总理解。”

邬童并不着急只是笑道:“好,那明天我带着合约去你那找你。”

“不过是签个约而已,没必要……”

“我是甲方,应该由我来决定。”

他耸肩无可厚非的笑了笑。

 

将东西一一收拾好,尹柯提着电脑包恭敬道:“那我就先走了。”

“这么晚了。一起吃个饭吧。”少年时邬童的腿就很长,如今长大了身材愈发的修长,一步便跨到他面前,挡住尹柯前进的路:“咱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感情,总不能吃个饭都不行吧。”

 

尹柯盯着他一身名贵西装,腕上的一只手表都是他半年的工资,当真是贵公子的模样,他站在那里,店中的女孩子多少都将视线聚集过来,和高中,初中时一模一样。

面对着他,尹柯觉得颇为疲倦,只得摇头:“不了,工作室还有工作……”

“再怎么工作都要吃饭啊。”他伸手夺过尹柯手中的电脑包:“我们吃饭而已,我又不吃你。你不用这么抗拒。”

下意识的他上前去拉自己的包带,邬童却死死的扣着没有放手,两个人一时针尖对麦芒,眼神相交,许多回忆涌上心头。

他并不想要和邬童废话,直接道:“我不觉得我们是可以随便吃饭的关系。”

听到他这话,邬童都笑了:“你高中也说过这个话。”

尹柯的手肘僵住,下一秒邬童便靠过来在他耳边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前男友?”

说话时的寒气渗进他的脖子,手上的力道立刻就松下,电脑包被人拽走。

邬童将电脑包换了一只手抓,笑的纯良无害:“吃个饭,行吗?”

 

尹柯定在那处,面上的笑重新挂起看似如沐春风,语调却坚决的冰冷:“不行。”他走上前去抢自己的电脑:“东西给我。”

本就是傲气的人,邬童冷笑着转身推门而去。

他蹙眉忙追去。

 

城市的夜暴露在他眼前,尹柯追上邬童,伸手去拉自己的包,亦是无言。

他抢,那一个就是不愿给。他们像是幼稚的孩童在路灯下无意义扭打着。

本是想要忍着,最后忍无可忍,苍凉的夜里尹柯怒吼的声音响起:“你能不能别闹了!”

邬童得意的笑了笑:“我没闹,你和我去吃饭我就还给你。就这么简单,吃了饭立刻就还给你。”

“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为什么?因为咱们两个分手了?”他笑问。

 

“不是。”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叫邬童不要再靠近,索性狠下心道:“我只是单纯不想和你吃饭。”

 

邬童冷笑了一声,对着他颇为赞赏的道:“分开三年,你的心越来越狠了啊。”

尹柯往后退了一步颇为不解的开口:“我们两个当年好聚好散,你现在又跑来干什么?”

“好聚好散的屁!”他的怒意也终于藏不住,笑眼,冷眸尽数崩溃,他捏着对方瘦削的肩头,似要将五指按进其中,怒意终究还是抵不过委屈:“是你不要我了,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分开?”

 

他冷言道:“好,是我不要你的,那你还要和我吃什么饭?”

 

“尹柯!”他吼出日思夜想的名字:“你少给我装糊涂,也别摆出一副亏欠者的样子。当年我说了邢姗姗那件事是误会,也说了我以后不会干涉你学习,我说了我肯定会改,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东西给我。”他不去理会邬童口中的过去,一心想要将自己的电脑包拿回来,见邬童不为所动,他又道:“我理解你,但是这不代表我要一味的退让。我和你在一起特别累。你就当积德,咱们不提从前的事情,行吗?”

 

“说到底还是邢姗姗那件事。”

 

“我说了不是。”

 

“那是为什么?!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分开?”他依旧沉浸在故去的思维之中。

 

“我不喜欢你。”他冷静的开口,说完,自己都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抬头去看那边的邬童,只见男子眼中似有腥红,他察觉到一缕危险,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那边的人却逼了过来,将他的电脑包扔在他的脚下,直接伸手将他背在身后的双肩包夺下,毫不犹豫的拉开最外的拉链,从中翻出钥匙链,棒球和小迷糊被主人保护的很好并未见一丝旧态:“解释一下。”

 

“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他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拉起被扔在地上的电脑包,夺过自己的钥匙环,转身就离去。

邬童比一般人要执着,他自小便知道,手腕被拉住,他正要发火,便听到邬童似是哽咽的声音:“你说过你这辈子只做我一个人的捕手。你还说过棒球对你来说就是我,你还说将来无论是赢还是输,你都要和我一起面对。这都是你说的。”

 

尹柯额边流出冷汗,终于失了平静,眼底深处生出酸涩与无助,他没有去反抗手腕上的桎梏,呆呆的看向那方俊美的男子:“邬童。”

他也看来。

“你不要再来找我,好不好?”似是祈求:“我不想要见到你,我也是很辛苦才过上现在的生活,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为什么不能成全我?”

“尹柯,你别逼我。”他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似有恨意在其中。

他问:“你恨我吧。”

“我没有。”邬童抿唇,委屈极致的开口:“我舍不得。”

 

有些事情他忘记了,是刻意忘记的,像是这个人的好,这个人的待他独有的温柔,为了从喜欢这个圈子之中走出来,他便强迫自己只记得他的不好……最后发现,连那些不好都成了好。

 

“上车好不好?”他终于放下怒意和高傲,颇为难堪的开口:“不吃饭了。”

 

邬童依旧很了解他的七寸,只要邬童愿意低头顺着他说两句,他便半分反抗的话也说不出来。骄傲如邬童,怎么会有低头的时候。

 

安全带被扣上,车子发动,他蜷缩在角落里面望着面色冷峻的人道:“去哪?”

“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

“我只知道我们家在哪。”

尹柯觉得反抗没意义,便冷笑道:“你开车小心一点,要是再发生一次车祸,咱们两个这次可能真的会死。”

“要是三年前咱们真的死了也不错。”他莫名的恶狠狠的开口。

“我不要和你一起死。说不准还要一起投胎,又要纠缠一辈子。”他望着匆匆飞逝过的街景:“你带我回去做什么?发泄欲望吗?”

“不吃饭,咱们喝酒。”

 

他笑:“我不想和你喝酒。”

 

急刹车过后,尹柯重重的撞回椅背,他转头看着邬童,邬童下车后也拉着他下了车。

他盯着面前一片漆黑,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你看不见吗?”他问。

“托你福,我那个时候脑震荡视力下降了不少,也莫名的有了夜盲,别说学校了,你都我只能看个轮廓出来。”

“这是中加。”

他问:“来中加做什么?”

“一会儿我们去月亮岛。”

“我想回家了。”他一味的拒绝,似是恶作剧的孩子正在挑战邬童的耐心。

 

“可以,咱们两个喝了酒就可以回去了。”

“好聚好散不好吗?”他真心觉得疲倦,靠在车门边揉着自己的眼睛:“你现在豪车,好房的生活着,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

“好,我把钱全都你,我就可以去找你了吗?”他依旧幼稚的异想天开。

 

看着他依旧执着的模样,尹柯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这个人毕竟是自己喜欢了一辈子的人,他微微摇头:“你真是一点都没有长进,成,咱们喝酒。喝完了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他们曾经在郊外买了一个房子,当然是邬童家里的钱,大学时期两个人在这屋子里面胡作非为了许久,都是年轻气盛的孩子,哪里会不疯癫,尹柯记得最疯狂的一次,是两个无意在网页上瞧见某些神奇药丸,邬童甚为感兴趣,买回来喂了彼此一颗,那次惨烈的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他至今都记忆犹新。更不要提,邬童时而的恶性趣味,胡作非为的那段时光连尹柯自己都觉得诧异,正经狡诈如他竟然答应邬童做那些事情。

尹柯是那么爱邬童,也是在一次次欲望高峰时察觉到的。

他爱他,不在乎性别,不关乎自尊。

看着熟悉房子,他莫名觉得欣慰,他和邬童当真度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没有任何人和任何痛苦,仅有他们两个……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屋子里面没有灰尘,应该是常年都有人居住,邬童递给他一瓶威士忌,他并未多想就往嘴里灌。

烈酒入喉,他又想起来从前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狗血偶像剧,电视剧中男女喝着七八度的果酒失了神志,然后拉灯,第二天便是不可描述……

邬童那个时候笑的最欢,他笑点其实不高,只有尹柯知道。
然后,两个人指着电视一起骂编剧脑残。

 

这边邬童转过身便瞧见尹柯厕所走去,他连连跟上,发现他只是陀红着脸望着浴室之中的某些物品,已经游走在失了神志的边缘。

 

浴室之中有许多保护头发的瓶瓶罐罐,还有各种骨通贴膏和药膏。

尹柯记得大学的时候邬童突然迷恋上染头发,今天挑染上蓝色,过一段时日便挑染上红色,有次过分的染了一头白发,头发因为做了脱色,晚上睡觉头皮疼,尹柯便笑他:“你以后可别秃头了,你要是敢秃头我就一脚踹了你。”可还是出门给他买了各色各样的护法用品,只是他说了之后,邬童便再也不染。那些东西便留在浴室,连盖子都未曾打开过。

大学的时候尹柯在舞蹈教室兼职,常常浑身酸疼,骨头发酸,阴天下雨的不安分,邬童就笑他:“你可别没老就要坐轮椅啊。”却还是贴心的学了推拿,买了一堆药膏。

 

还有牙膏,还有许多东西,这个地方是他们两个一起生活的地方,每一样的东西都有故事。

 

他放下酒瓶,沿着门框边坐下,眉眼上瞬时染上红晕,眸色也是红的,尹柯爱哭。

邬童望着他红了的眼眶,潸然而落的泪,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你为什么哭?”

似是滂沱,他失声恸哭。

邬童靠在他的耳边:“你为什么哭?是我的错吗?尹柯,你为什么要哭?”

 

他捏着邬童的衣襟,似要将这三年强忍下的眼泪尽数倾诉出去。

他要怎么告诉邬童?

你知道什么是人言可畏吗?

 

02

 

尹柯是个怪孩子,邬童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无论初中也好,高中也好,他始终都有自己奇怪的点。

 

初中的时候,他整天都是一副散漫高贵的模样,矜持高贵的像是一只血统纯然的猫咪,走到什么地方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可是认真起来的模样又莫名的帅气。

“尹柯,你整天和我在一起不觉得无聊吗?”

“不觉得,我觉得你特别有趣。”那时候尹柯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变声期前的柔嫩,每每一开口,邬童就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心头的一次轻痒,像是落在心尖上的羽毛。

 

渐渐地……他们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近,无论邬童说什么,尹柯都会笑眯眯的答应下来,像是邬童的影子。

在棒球场上看尽起起伏伏,在教室里面看穿虚假友情,在年纪大榜前看懂人情冷暖。

尹柯的成绩很好,他的试卷被老师当做范本贴在荣誉榜,邬童站在荣誉榜前,骄傲又自豪,恨不得逢人就拉过来看一眼:“瞧瞧这是小爷我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尹柯嫌弃他,总觉得他丢人,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走上前领着他往旁的地方去。

“生气了?”见他不说话,邬童有些担心的搂过他的肩头:“我是为你高兴,这可是荣誉。”

尹柯却剜了他一眼:“什么狗屁荣誉。”

听着他口中的用词,邬童灿然一笑,而后捏着他的鼻头道:“年级第一可不能顺便说这种话,你的试卷可是被全校人瞻仰啊。这还不是荣誉?”

“荣誉这种事情,是得到的时候自己觉得幸福才能被称为荣誉。其他的只能被称为虚情假意。”

邬童那时候还听不懂这些话,只一味觉得自己不懂他而厌烦,便拉着他的手,蹙眉道:“你怎么小小年纪这么老成。”

“是你太幼稚。”

见他离去,邬童急急追上去,将走廊上所有的一切都视作背景,认真又执着的盯着他,霸道的拦住尹柯的去路:“那你说,什么东西才能被称作荣誉?”

 

那时春风正暖,走廊外的桃花与海棠多多灿然,景荣繁华,他的笑是春情温然,沁人心脾:“和你一起拿棒球比赛冠军的时候。”

他说的太认真,叫邬童失了神,呆呆的盯着他像是在确认这话语之间的真假,邬童再回神只觉得面红耳赤,心动如雷,敛着那双写满多情的桃花眼道:“我也觉得那样最好。”

 

他们就这样欢喜无忧的在一起走过了两年半。

 

邬童记得那天自己推开棒球社的门之前,听到了屋内的交流声,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邬童和尹柯他们两个是不是喜欢对方啊。”

而后便是一群人半是讽刺,半是嘲弄的揶揄声。

棒球社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和谐,邬童一直都知道,其实也不是,应该说是尹柯一直都知道。

尹柯很懂人性……

主投手的位置,捕手的位置,多少人都眼睁睁的盯着,多少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今日拉帮结派搞内斗,明天口语激烈妄想破坏团结,后日溜须拍马贿赂教练。

邬童一开始不懂,他只觉得队伍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每日来训练都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他不懂便是去尹柯,尹柯看着他,淡淡说了一句:“你爸是学校的奖学金资助人,就算你有实力大伙也依旧会对你有不满。没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你的优秀和家世在那些人的眼底就是一种罪。”

他方才能大彻大悟。

像是被提点开来,他莫名的开始注意尹柯平日里面的交友方式,他和任何人都保持着娴熟的关系,却极少和人交际,除了自己。

邬童对尹柯来说是特别的,这让邬童很是开心。

 

棒球社里的讽刺和嘲笑声依旧不绝,他觉得没意趣,转身去找今日要在画室练习画画的尹柯。

 

画室里面传来了女孩子的哭泣声,邬童探头看去,只瞧见尹柯正冷着双眸盯着面前的女子:“抱歉。很抱歉。”

 

尹柯是个怪孩子。

他总能将谢谢,抱歉,对不起,失礼,这些对于傲气的人而言难以开口的话说的很自然。

旁人拒绝总是理由不断,唯有他决然无退路,一丝让旁人反驳的机会都不留。

尹柯心狠。

 

等着女孩子从屋子里面跑出来,邬童等了许久才进门。

“人气爆棚啊。”

“比不上你。”尹柯将手边的情书晃了晃:“都是姑娘们要我递给你的。”他低头看了自己手上的手表:“你怎么来了,不训练了?”

“没有你,没有人能接住我的球。”

似是被这句话感动了,尹柯转过头拉着他的耳朵,极其认真的伸出手握住邬童投球的右手:“我这辈子只做你一个人的捕手。”

“捕手为老婆,你要从一而终吗?”

 

他笑:“说好了你一个就只有你一个,绝没有第二个。”

“你想要牌坊吗?尹柯?”

“你滚。”

 

两个人说着这些莫名无趣的话,也能度过一个下午。

尹柯心狠,对邬童却心软的紧。

 

至少当时的邬童是这样认为的,尹柯说不会再打棒球,他以为仅是玩笑,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尹柯的那份狠会应在他的身上。

像是被抛弃的孩子,邬童赌气不愿和他和解,高中三年他已经做好了要让尹柯补偿他的打算。

可惜的是,他正在中加高中部的校门前,穿着自己选出的最帅气的衣服,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有见到那个人。

哦……

原来自己是真的失去他了。

 

腐骨噬心的痛苦是那一刻明白的,原来失去尹柯他会这样难受。

这和被抛弃的时自尊心的怒意不同,发现自己失去了他是一种明确切肤之痛的绝望感。

 

尹柯说过他是邬童的影子,可邬童觉得尹柯是他身体里面的一部分。是他眼前的色彩,鼻尖的气味,是他耳边的悦音,更是舌尖上的百味,尹柯离开了,他便是个失去一切惊慌失措的孩子。

 

03

邬童出现在月亮岛是件令他欣喜的事情,可他就是忍住那份欣喜,将所有的欢喜忍下喉头。

不过短短半个学期不见,邬童又长高了。

尹柯记得,他们从前周末跑出门写生,邬童常常会给他买灌装的牛奶,口中还振振有词的道:“多喝一点,咱们一起长到一米八。”

尹柯是嫌弃的,可还是看不得邬童失望的表情。

其实,邬童你知道吗?他从小不爱喝这些牛乳,只是他喝下去时你开心的笑容让他觉得那瓶奶也不算恶心。

 

尹柯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老师正在讲台上拿着他的试卷做范例。

自小便是这个样子,他的卷子从来不在他手里面。尹柯的试卷是学校公认的标准答案,有很多人羡慕,也有很多人为之妒忌、

记得初中有个偏激的年级第六,那个人总是满身戾气的冲到他面前,说下次一定会把尹柯的卷子从荣誉榜里挤出来。

尹柯想着,那你便去挤啊,反正我也不在乎,只要你们别来和我抢邬童就好了。

他只在乎那个逼着他喝牛奶要一起长到一米八的邬童。

 

“尹柯。”身边是班小松的呼喊声,他从沉思中回过神,轻嗯了一声,笑问道:“怎么了?”

“要不要加入棒球队?我让你当捕手。”

 

尹柯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那边正低头听讲的邬童,而后露出一个无意义的笑容:“不了,我不喜欢棒球。”

他没有撒谎,他从来都不喜欢棒球,也不喜欢画画,不喜欢学习,不喜欢成为标杆,不喜欢听话,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他喜欢的,旁人的羡慕和妒忌于他而言是浇在心头的凉水,不痛不痒,无热无寒。

他只喜欢那个叫邬童的人。

为了他,他可以去打阳光下又苦又累的棒球,去学绘画小心的画出邬童的侧影,去得到年级第一成为邬童家中认同的邬童‘优秀’的朋友,可以成为标杆让邬童逢人就嘚瑟,到处张扬自己是他的人。邬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怜惜与不舍。

 

他喜欢他。

一开始就喜欢,初中部报道的第一天那个人站在教室前一脸欠揍的帅气就夺了他的目光和悸动。

尹柯知道自己的冷漠,也了然这世间的荒唐,可他不能不在乎邬童的未来。

当棒球社的人围追堵截的逼问他是不是和邬童有一腿的时候,当前来告白的女子质问他是不是喜欢的邬童的时候,当母亲责骂他整日和邬童黏在一处不思进取的时候,他便知道了……他的美梦的该醒了。

见到邬童的第一面,他便知道这个梦有会醒的一天,所以一直都将自己全部的热情尽数挥洒在那人的身上,好让最后没有遗憾。

从遇上他的一瞬,尹柯便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这个世上没有不会醒的梦。

 

果断决绝的放弃了自己和邬童在一起无意识就欢喜的笑,放弃了赢得比赛时欢腾的喜悦,放弃了回头便能看到的少年朝气,放弃了对幸福的向往。将所有的美好打包装箱细细小心的扛起,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那个带给他所有情绪的少年,重新回到只有黑白的绝望之中。

 

尹柯本来就该活在那样的世界里面。

 

他对旁人狠心至冷漠,唯独对邬童有千百,万亿的舍不得,看不得他顺从,看不得他难过,看不得他不高兴。可是看不得又怎么样?长痛不如短痛。

尹柯对自己才是最狠。

 

知道自己舍不得邬童,所以邬童一出现,一示弱,他便半分抵抗力都没有,为了他和父母吵架,为了他重新开始打棒球,为了他开始放下冷漠。

尹柯喜欢邬童,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终究还是放弃了一切抵抗,就这么欢腾的活下去。

 

尹柯记得那个时候,他和邬童刚刚开始重新打投捕第一场便输了。

那场比赛的最后,他和邬童对视了一眼,像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他们永远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一抬首便能印在心中的人。

那天的阳光并不刺眼,很温和,邬童走过来的时候有些愧疚,阳光落在他的眼翦上,是栩栩如生的蝴蝶,他从前面帮他解开颈后扣盘,他们像是在拥抱的恋人。

“对不起。”邬童说。可他面上的笑意却半分歉意都没有,明明是输了却带着几分莫名胜利的欣喜:“没能让你体会到荣誉。”

 

尹柯心软若流水,笑容温润若玉,他说:“你知道,对我而言棒球的意义就是你。邬童,棒球与我而言早就不是胜负可以简单涵盖的东西了,你投过来的球我全都接住,所以……输和赢,你都要带着我啊。”

 

那一刻邬童便明白,即使尹柯再心狠也好,这个人始终对自己都是温柔的,正是那份淡若白梨的温情叫人心生依恋。是他千疮百孔后依旧要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后来,他们常常会胜利,一起分享喜悦。

尹柯记忆中高中的棒球社,多的是欢乐,那个时候的欢乐和金钱无关,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欢乐,极其难得的欢乐。

 

04

邬童记得那个时候他和尹柯一起考上大学,两个人当晚兴奋的开酒庆祝,也就是那天晚上,他半梦半醒的时候靠近了尹柯,他靠近了,尹柯没有躲开,只是醉醺醺的仰躺在沙发上。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也只是一个吻,情谊的开始。

大学生活远比他们两个想的要无趣,宿舍的室友也算不得通情达理。

那天尹柯躺在邬童的床上,抱着他们昨天出门抓娃娃抓回来的乔巴一个劲的蹂弄:“邬童,等以后我有了钱,就给咱们买个大一点的婚房。”

听了这话的邬童立刻裂开嘴笑了:“那你也可以养三只猫。”

两个人相视一笑,邬童上前压着他完完整整的接了吻,而后蹭了蹭他道:“住学校真不好,想对你做些什么还要等他们两个不在的时候。”

尹柯伸手揉着他绵软的发梢:“我会努力赚钱的。”

 

后来他们搬了出去,邬童指着面前的小别墅笑道:“长大赚了钱再把钱还给我爸吧。”

尹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拉着洞房了。

 

暑假和寒假为了尹柯那颗渴望自由的心,两个人总是做各种各样的攻略,在满中国各地跑。

有一回儿,邬童起迟了,两个人狂奔在火车场上,邬童牢牢的拉着他手,他们光明正大的牵着手在所有人面前经过,没有将他们视作异类,只是笑着说,看,又是个来晚了。

最后他们还是错过那趟火车,两个人站在铁栏前猛地喘气,那双手就是不分开。那一瞬间,邬童发现尹柯笑了,尹柯说。

车子错过了,心却满了。

 

邬童说他将来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尹柯说,他会成为站在邬童身后的人,永远都站在他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圣诞节的时候,两个人在家中胡作非为,关键的时刻,邬童停下动作坏笑着对尹柯道:“我能向圣诞老人许个愿望吗?”

百爪挠心的尹柯哼唧的哭着:“你要愿望找圣诞老人去,磨我做什么?”

“我要的东西,你才能给。”

“什么?”他泪眼朦胧的问。

“以后每天都亲我一下吧。”

他点头,真心的点头。

 

出去玩的时候,邬童总是牵着他,深怕他因为新奇什么东西,就从他眼皮底下跑走,尹柯觉得自己在邬童眼中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你可以放开手了,没关系。”

“我知道,但是,我会不安,所以,让我担心你吧。”

 

还有下雨的时候:

“邬童,你靠的太近了。”

“我不这么近,会被雨淋湿。”他一手搂过他:“再近一点吧。”

 

邬童总是喜欢看尹柯哭的样子,有一会两个人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尹柯看着那剧情就红了眼眶,邬童连忙拿了餐巾纸过来,走的太急还磕到脚的小拇指,疼的他嗷嗷直叫。

尹柯被他逗笑。

“你那么急做什么?”

“你哭了啊。”

“我哭的少了吗?”

说到这个地方邬童又不满道:“你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哭过一次,什么时候能看到你为了自己委屈一次,我就满意了。”话至此处,邬童又转了语调,轻声绵长的叹道:看来如今,只有我替你委屈了。”

 

那年尹柯被选中交换生的名额,尹柯拒绝了。

回家的路上,尹柯颇为不满的开口:“你就一点也不想要留我吗?还是说你早就知道我不会走?”

“你走也没有关系,我成绩这么好,难道不能去美国念书吗?不过现在……是不需要了。”少年上前了一步,四面绿荫成海,风声飞舞,他面上的笑意若大地飞花的红艳:“你以为,我跟不上你的脚步吗?”

 

尹柯看着他,那么幸福的笑了。

当时,现实如他也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

 

05

母亲的死是在他大学毕业后的两个月。

那个时候邬童已经在家里的公司熬到了主管的位置,尹柯也开始创办工作室。

 

那天尹柯去舞团帮母亲收拾遗物。

母亲是芭蕾舞演员,这次出事是她不停劝告不用替身坚持自己舞动白天鹅,舞台意外发生,母亲撞到了脑袋,导致脑出血,就这么离世了。

 

他哭了很久,邬童安慰了他很久。

 

站在休息室门前,他正要敲门就听到门内的议论声。

“要我说啊,她就是活该!那么大年纪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呢。”

“就是,整天占着白天鹅的位置不放。”

“你们是不知道,团长想换她很久了。这次出事真是活该,团长也该松下一口气了。”

……

……

议论声消失了,他走出了舞台所在的建筑物。

 

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

 

尹柯站在邬童的办公室,他有个问题想要问他,也不知道邬童会怎么回答他。

 

可是,门开了。

 

邢姗姗正抱着邬童祈求,邬童拍着她的背似是在安慰。

见到尹柯,邬童立刻惊慌的推开她,盯着尹柯颇为心虚:“她哭了,我安慰她而已,你不要多想。”

那一瞬,尹柯出奇的冷静。

“我没有多想。”他笑着说:“邬童,一起吃饭吗?”

那天晚上,他和邬童提了分手。

 

邬童气愤的把他扣上车子,车祸是个意外,一辆货车连着撞了四辆车,他们是其中一辆。

车辆翻滚的时候,尹柯解开安全带牢牢的抱住了邬童……

 

邬童,死比活着容易。

 

病房里面,邬童父亲跪在他面前,年迈的大人求他离开邬童。

尹柯面无表情,神色恍惚,他冷静的开口:“您能发誓吗?”

邬童父亲不解的看着他,或许是尹柯面上的表情太过冷漠决绝,叫久经商场的人都为之担心。

“你发誓,你发誓邬童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找我,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只要你能保证,我就和他分开。”

他静然至死寂,似是下了决心道:“您发誓。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我就和他分开。”

 

他发誓了。

尹柯点头:“那我就算是和他分开了。”

 

邬童……

我不想再牵着你的手了,可是我放不掉,你就先松手吧。

 

因为车祸,他的眼睛受了伤,时常会看不清的东西,脑震荡叫他整日昏昏沉沉。

不断的做着莫名其妙的梦。

每个梦都不一样,却都有邬童,梦里面他和邬童是各种各样的人,神仙和妖怪,青梅竹马的明星兄弟,机器人和天才,学长和学弟,还有从前初遇的场景,各色各样的梦……

都不一样,只是奇怪的是,梦里的每一个自己都会爱上每一个邬童。

无论重来多少次都还是会爱上。

 

从那些梦中惊醒,他的世界常常一片漆黑,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光芒。

他处在一片漆黑中对自己说。

我可以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光芒,可是我不能没有邬童。

 

尹柯不需要太阳,可尹柯需要邬童。

 

06

 

他一直都在等他。

 

他从未放弃过那份爱,三年里面不断的警告自己才从邬童的阴影之中找到一丝存活的光芒,因为舍不得邬童,便将这份爱放在心中,停在原地。

 

知道邬童再也不会回来,他也还是站在原地等着。

毕竟没有邬童,尹柯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

 

梦醒了,醉意也退了。

邬童吻上他的额角,珍惜的开口:“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尹柯望着已经成年愈发成熟稳重的邬童,安下心来,终于疲累的为自己红了眼眶,将当年没有说出口的话问出:“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邬童点头而且笑道:“下午咱们一起去宠物园,我给你买猫。”

“几只?”

“三只。”

 

END

 

 懂得放弃才是人之常情。

一发完,才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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